交易(第1页)
远山滴翠,花枝探窗。
雕窗半启,清风穿户,携来满室内芬芳。花梨木案几中央放着一只青釉茶盏,旁侧列着银匙、竹筅与茶荷,茶荷里盛着雨前采的龙井,翠色如新揉的翡翠。
炉上煮着茶,炭火微微燃烧,壶中茶水冒起细小滤泡,茶香四溢。
有人推门而入。
“丁老板今日可真有闲情逸致。”沈瑶卿看了一眼丁砚之,他正在端茶品茗。
丁砚之慢条斯理地放下手中茶盏,整理衣襟,站起身,提起炉上茶壶,取了案上青釉茶盏,为沈瑶卿沏茶。
沈瑶卿向他走近:“你找我所为何事?”
丁砚之没有理她,专心致志用竹筅撇去茶上浮沫,递到沈瑶卿面前,嘴角微扬:“沈姑娘莫要着急,不如先饮了这杯茶,我们再详谈。”
沈瑶卿不知他葫芦里卖的到底是什么药,接过茶,先细观一会,再凑于鼻尖轻嗅,确认无异样后,才饮下。
丁砚之洋洋得意道:“怎么样,这茶是不是清而不浮,雅而不淡,这样的佳品,需得徐徐饮之,细细回味。”
丁砚之说得兴头正盛,“啪嗒”一声,沈瑶卿就将茶盏放在了案几上:“喝完了,丁老板快说吧。”
丁砚之望着案上空盏,无语凝噎:“你就这么喝完了?”
沈瑶卿点头。
丁砚之气得抓耳挠腮,这岂不是白白浪费了一壶好茶?简直是暴殄天物,对牛弹琴!
沈瑶卿神色宁静,丹唇微启:“丁老板,我没有雅兴陪你在这品茶,你这壶好茶还是留你一人独赏吧。”
丁砚之是商人,素以利益为先,向来不做无用之事,邀她来此,绝不是为寻她品茗,况且,他们之间,也论不上这样的交情。
“丁老板是有生意要与我谈?”茶壶中水汽蒸腾,虚虚浮浮地飘散在她姣好的面容前,隔着水汽看去,仿若望着一朵雾中之花,虽看不真切,但清艳尤绝,有摄人心魄的力量,引人遐思,令人心荡。
丁砚之收起方才吊儿郎当、不正经的模样,眼神中显露出商人的精明与狡诈,他再次提壶斟茶,道:“沈姑娘既如此开门见山,那我也不好再与你兜圈子了。”
他端起茶盏,又一次递给沈瑶卿,沈瑶卿没有伸手去接,他悬在空中的手未有回应,无可奈何地笑了笑,拿回茶盏自己浅酌一口:“沈姑娘,我这有个人,你应该想要见一见。”
沈瑶卿如坠云雾,京城虽说是她的故土,但说来可笑,这偌大的地方,她竟是无亲无故,莫说京城,放眼天下,她想要见的,或是想见她的,屈指可数,有的甚至已埋了黄土,入了黄泉。
所以丁砚之口中所提到的人会是谁?
据丁砚之的秉性,在交易一事上他不会说谎,否则他不会浪费时间找自己,可究竟是谁,让丁砚之确信自己一定会想见?并且一定会牺牲自己的利益去与他谈成这笔交易?
沈瑶卿将她想见之人的名字放于心中细数,突然,一道灵光闪光,她静如深海的眼眸终于显现微澜,她想到一个人,一个九年前就已经毫无音讯的人,但她又立刻否决掉自己的想法。
不,不可能会是柳瑜。
柳瑜已经消失了九年,再出现,怎会在丁砚之的手上!丁砚之牢狱里的昏天黑地,狱卒的暴虐手段她是见过的,表兄怎会落到他的手上?
被丁砚之抓走的人,通常会被折磨得面目全非,半死不活。
不,不会是柳瑜。
她摇首,笑得很是勉强,她不希望表兄受此折磨。